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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嗯!”恭王深以为然,对他自己这一问,作了解释,“两宫太后,垂帘听政,而有妇人负此重谤奇冤,后世必以此推断我辈跋扈弄权,以致以两宫之尊亦竟不能庇护区区匹妇!所以,这一案,我一定要上奏请懿旨。如果小白菜果真清白,话就更容易说了。”
  “王爷能有这样的看法,顾及千年万世之名,实在令人钦佩。”翁同龢肃然起敬地说。
  “案情症结,我全明白了。不是我跟宝佩蘅私交很好,替他辩白,平心而论,他并无故意偏袒同年的心,至于他人如何想法,非他所能负责。我再跟他提一提就是。”
  光提没有用,翁同龢心想,得要宝鋆亲口交代桑春荣才好。这样想着,便即问道:“王爷打算怎么跟宝中堂说?”
  恭王反问:“你要我怎么说?”
  “请王爷关照宝中堂,能够对桑公有所表示,不须有何顾忌。”
  “那还不如我来交代桑白斋。”恭王答说,“宝佩蘅本来就未曾袒护刘某人,我那样说,似乎有疑他之意,不大妥当。”
  “是,是!”翁同龢急忙答说,“若得王爷亲口交代,当然更有力量了。”
  对于恭王交代的话,在桑春荣看,就等于是上谕。“不必顾忌”这句话,包括的范围很广,除了宝鋆以外,杨昌濬与胡瑞澜亦不在顾忌之列。桑春荣虽觉得人钱财,不能与人消灾,自不免疚歉,但既是恭王的特饬,事出无奈,亦有一句话可以推托。这样一想,内心也就释然了。
  于是他找了翁曾桂来问,案子审到如何程度?翁曾桂成竹在胸,不慌不忙地答说:“非提尸棺复检,并传刘锡彤、沈彩泉以及余杭县生员陈湖到案讯问明白,不能结案。”
  “既非如此不可,只好奏闻请旨。不过,做事还是要留退步,该当怎么样一个步骤,请你们好好商量,切忌冒失。”
  翁曾桂与林、刚二人商量结果,决定采取两个步骤:第一是咨行浙江巡抚,将陈湖列为被告,即行革去生员,监管解京;第二是奏请提验——刚毅毕竟找到一件成例可援,措辞就更方便了。
  奏折一上,立即便有了一道上谕:“刑部奏:承审浙江民妇葛毕氏毒毙本夫一案,援案请饬提验一折,着杨昌濬将余杭县知县刘锡彤,即行解任。其门丁沈彩泉暨葛品莲尸棺,派员一并押解送部。传令刘锡彤跟同检视,以成信谳。”
  这道上谕,并未交内阁明发,由军机处交兵部寄到浙江。读毕“廷寄”,杨昌濬知道乱子闹大了,心境十分沉重,同时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应付,唯有找幕友来问计。
  他的幕友,倒是谨饬识大体的人居多,都以为事到如今,唯有恪遵朝旨,谨慎将事。如今的责任是将刘锡彤等人及葛品莲尸棺“押解送部”,须防别生枝节。案内人犯,可能会畏罪自杀;检验尸骨结果,是刘锡彤祸福所系,或者会异想天开,移花接木。倘或出了事,必不为清议所谅解,而朝廷亦必有处分,在这件官司上先输了一招。
  杨昌濬此时的气概,已非昔比,也觉得凡事小心为妙。因此,特选了一个很能干也很靠得住的候补知县袁来保为押解委员;另外又派一个姓吴的候补知县去署理余杭知县。刘锡彤解任听勘的公事,就由袁来保与吴知县带到余杭,当面交付。
  两人轻骑简从到了余杭县,一直到县衙门拜访刘锡彤。等把公事交到他手里,刘锡彤颜色大变,袁来保少不得有番话安慰,说他只是暂时解任,而到京亦只是让他亲眼看着开棺检验,并非到案被讯,大可放心。
  这个宽慰的说法,目的是要将刘锡彤稳住。署理的新知县也很客气,请他的家眷仍旧住在县衙门里,自己另找公馆。不过印把子得要立刻抓住,当天就接了事,放炮升堂将接印的红布告贴了出去,随即传见刑房与礼房的书办,交代两件公事:第一件是提解葛品莲的尸棺;第二件是看管陈湖。
  葛品莲的尸棺一直未曾下葬,提解之前,先要加封,四道盖了余杭县大印的封条,由袁来保监视着,满浆实贴在棺身与棺盖接缝之处,同时派定差役,轮班看守。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余杭县立刻又轰动了,茶坊酒肆,无不以此为话题,虽然,此案的结果还不可知,但已是一片称颂朝廷圣明之声,大足以鼓舞人心了。
  至于陈湖,由于还具有秀才身份,新知县对他很客气。而袁来保跟他亦不曾对面,所以他内心虽然惶恐,表面却还能保持镇静,甚至为了表示自己与本案无涉,照常到他每天必至的春记茶馆去喝茶。
  “陈先生,”有人问他,“听说刘知县革职了?”
  “不是革职,是解任。”陈湖答说,“解任者暂时不当县官而已。”
  “为啥暂时不当呢?”
  “听说要押解葛小大的棺材到京里去。”
  “莫非葛小大的棺材还要打开来验?”
  “那就不知道了。”陈湖不经意地加了一句,“就打开来也验不出啥来的。”
  “何以见得呢?”
  “三年多,皮肉都烂光了。”
  “可是骨还在啊!”
  陈湖知道自己失言了。验毒本就重在验骨,他不能说,时隔三年,中毒的痕迹必已消失。如果这样说法,他人反问一句:你又不曾眼见,怎能断定毒迹必已消失?那时无话可答,便显得自己是明知葛小大非中砒毒而死。因此,他笑笑不答。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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