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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症结是了然了。请问,如何因势利导,对症发药?”
  翁曾桂觉得语言不便太显豁,想了一会儿,含蓄地说:“自下而上办不通,就只有自上而下了!”
  林拱枢与刚毅都会意了,是设法从极峰下降一股压力,迫使桑春荣就范。这个想法很好,“可是,”
  林拱枢说,“做起来不容易。”
  “缓缓图之,急亦无用。”
  翁曾桂是真的成竹在胸,所以出此闲豫的语气。林拱枢与刚毅,亦约略有所意会:他有个两朝帝师,已调户部侍郎的老叔翁同龢,是当朝的红人,必有斡旋之力。
  翁同龢到底是读书人,是非之心是有的;何况此案是从他手里驳回浙江的,如今各种证据,在证明他驳得不错,当然要尽力支持,才能实现初衷。
  此外他还有一种隐忧,自平定洪杨以来,各省督抚的权柄日重一日,自己练兵、自己筹饷、自己用人,往往在一切都有成议以后,方始奏报朝廷,名为“请旨”,实同“报备”,逐渐形成割据之势。而在朝中,皇帝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两宫太后虽能德才相济,到底深居禁中,昧于外势,国政全靠军机大臣撑持。
  恭王固贤,又全靠文祥做帮手,才能勉强对付得了一班跋扈的督抚。不幸地,文祥久病,终于在这年五月间去世。朝廷痛失柱石,益觉孤立难支,长此以往,大权旁落,成为所谓“强枝弱干”的局面,绝非国家之福。因此,翁同龢觉得削减督抚的权柄,是件比什么都重要的大事。而杨乃武一案之所以不肯迁就杨昌濬,亦正是借题发挥,在暗中为朝廷争权。
  这番苦心,如果不为恭王了解,任令桑春荣内顾宝鋆的面子,外受杨昌濬的嘱托,将一驳再驳,提京部审,闹得轰轰烈烈的这件逆伦疑案,弄出个虎头蛇尾的结局,不但成了个大损朝廷威信的笑柄,而且各督抚亦将因此而更轻视朝廷。这关系太大了!
  为此,翁同龢一直想跟恭王谈一谈这件案子,却苦于不得其便。因为恭王与宝鋆是密友,凡是翁同龢能见到恭王时,几乎总有宝鋆在里,无法深谈。这样一直到了八月初,才有一个机会。
  这天是恭王奉了两宫太后之命,到皇帝读书的毓庆宫来查问功课。这是常有的事,但每次都有宝鋆陪着,只有这一天是恭王一个人。在毓庆宫,师傅本月两位,而夏同善奉旨派充顺天乡试主考,料理入闱,不在书房,这样就更便于进言了。
  时候也巧,恭王来时,正是功课将完之时。等皇帝回宫进膳,翁同龢便说:“王爷,就在这里便饭,如何?”
  “好啊!”恭王欣然相许,并且吩咐侍卫,将两宫太后照例赏赐的食物取来,一同享用。
  恭王这顿午饭,一向很费工夫,因为,一则四更起身,五更上朝,到此时又饿又累,全靠从容享受一顿午饭,补充精力。再则,亲王仪制尊贵,王府中很少接待宾客,内廷行走的人有事要见他,或者恭王要约见什么人谈事,都是此时借杯酒相叙。翁同龢是深知这些情形的,所以入座以后,并不亟亟,只是陪着恭王把杯闲谈。
  谈来谈去,谈到左宗棠与李鸿章,微有酒意的恭王叹口气说:“左季高西征,要多少多少饷,无法筹措,只有跟洋人举债。举债要担保,李少荃又反对,联络沈幼丹一起密奏,变成跟朝廷为难。唉!不用他们不行,用了他们又不受节制!你道如何是好?”
  “是!”翁同龢乘机说道,“既然不用他们不行,就只有想法子加以节制。”
  “难!”恭王摇摇头。
  “不难!”翁同龢几乎是应声而答,针锋相对的意味显得格外重。
  “噢,”恭王很虚心地问,“倒要请教!”
  “朝廷自有纪纲,纪纲一立,草偃风从。纵有跋扈之臣,及时裁抑,他人自知警惕。”
  这话也无非老生常谈,了无异处。恭王便点点头,不再问下去了。
  见他是不以为然的模样,翁同龢心知正论失于空泛,得举实例,才能打动他的心。于是想了一下,故作惊人之语:“从来皇纲有失坠之虞时,必得杀大臣立威!”
  果然,恭王大吃一惊,“杀谁?”他问,“杀大臣可是绝非两宫所愿,而且时当承平,何由能杀大臣?”
  看他已倾注了注意力,翁同龢便微微笑道:“不是真个要行诛戮,略师其意可耳!”
  “这倒可以。”恭王很有兴趣地问,“如何师法?叔平,你倒画一条策看。”
  翁同龢不即答言,举杯相敬,对干了一杯,方始徐徐开口:“王爷,我先说段掌故你听。高宗慧贤皇贵妃是汉军旗,本姓高,这是王爷知道的?”
  “是啊!慧贤皇贵妃的父兄,不就是高斌、高恒父子吗?”
  “是!我要讲的,正是高恒的故事——”
  高恒是椒房贵戚,在乾隆初年,干过好些阔差使,乾隆二十二年任为两淮盐政,这是举国第一个肥缺,高恒当了八年之久。乾隆三十三年,整顿两淮盐务,高恒在任内除照例的陋规以外,额外贪污至数百万银子之多,事发定罪,高宗朱笔亲批“斩决”!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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