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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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换得很仓促,好像很急于脱下,抬起头,最后望了眼镜子。
  曾经镜子里也有人接过他手里的梳子,青年低头时,眸子是明亮的,会靠在他身后赤诚地和他说,我可以帮你代劳一辈子。偶尔青年会抬头,也望着镜子,在镜中与他相视一笑。
  镜子面前没有了人。
  钟煜也不会再想望着镜子,对着镜子里的人笑。
  窗户外,槐树在昨夜落雪后挤压了满枝的凝雪。
  他在这里好像也没有了任何逗留的意义。
  来时什么东西都没带,走时更不需要带什么。
  官道上人来人往,沈怀霜握住白寻的辔头,牵过去,递在陈叔手里,他身上穿着来时的青衣,立在毛发如缎的白寻身侧,整个人如浸了水的玉石一般清透,双目清明,只是隐见一丝不明的情绪。
  沈怀霜低下头,牵住另一匹马的缰绳,翻身而上,留下一句:“保重。”
  目光所及,红墙黑瓦,人来人往,可他仿佛看到了城墙下飞奔而来的少年,跑着跑着,竟变成了青年的模样,立在他身前。青年身材高大,长成了他需要抬头才能看清的模样。
  沈怀霜揪着手里的缰绳,紧了又紧,旋身而过,白色发带绕身一圈,刮动风声凛然,耳畔一时风声猎猎。
  马蹄在地上踏过,扬起一片尘土。
  他不知道,昨天夜里,屋檐上,夜风吹过檐上人的衣领,墨玉冠下的马尾晃动,仍然是当年模样。
  与沈怀霜道别之后,钟煜根本就没有走远,他一口气走出好几步,半点不比沈怀霜好受,等他想到回去面对沈怀霜,他已经迈出了好远的步子,望着屋檐下越来越大的雪。
  钟煜眼前发白,像独身立在茫茫的雪天,仓皇四顾,不见尽头,几乎凭借本能才骑上了门口的踏雪。
  秋夜寒风萧瑟,他整个人眉心紧皱,连同整颗心和胃都一起反常地蜷缩起来,额头冒出大把的汗。
  一切发生在瞬息间,声音卡在喉头,恨不让他悲鸣一声。
  他忍下了那些强烈而酸涩的痛感,反复将寒烈的秋风吸入呼出。
  天空飘了落雪,豆大的雪珠忽然落了下来。
  踏雪奔得飞快,身上还是落了湿痕,冰冷的,滚烫的,在马背上一齐滚下。钟煜在雨夜中驾马奔驰,长道落在眼前,可他却不知道哪里是自己的归处。
  高楼上,钟煜盯着沈怀霜的背影,往喉头灌入一口烈酒,酒气冲上头顶。
  他看着沈怀霜离去,双目久久不闭,钝痛得像有沙子灌入了进去,眼眶红得如浸润了水的朱砂。
  天际飘雪,落在头顶、领口,雪片贴近肌肤,顺着体温融化,滑入了脖颈里。
  无可奈何时,他在房檐上,停留了整个上半夜。
  天光昏暗时,酒瓶落在屋檐上,漆黑的瓶身泛着白光,酒水早已空空如也。
  他这一生,好像总是在后悔很多事。
  可有一件事,他突然不想再后悔了。
  先生怎么了。
  师尊又怎么了。
  他想要的,就不能抢过来……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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