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登科(下) j iza i 4.c om(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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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依然晴朗,殿前的黄案被阳光照得灿亮,只是头顶聚着一片阴翳,像香炉中升腾的紫烟。丝丝细雨从云中飘摇而下,落在云盘内,滴答滴答地响。
  这场景让她蓦地想起去年中秋把她从考场上唤醒的那场秋雨,当时她又做了场梦,梦见自己中了进士,拿着金花帖子奔进江家小院,和娘亲说这是属于她的,她再也不用在桂堂讨生活了……昨日种种恍如隔世,梦境中的人走了出来,跪在殿前的她像置身于一场春秋大梦,分不出谁才是庄周口中的那只蝴蝶。
  等到礼官收起金榜,她才发觉已经过了很久,所有叁甲进士的名字都唱完了,广场上鸦雀无声。榜眼和探花跪在她身后,不知谁发出了惊喜的抽泣,紧接着众人齐声叩拜,将这激动的哭声淹没了。
  最后一滴雨落在面颊,襟口的白蝴蝶扑扇着翅膀飞起,温柔地轻触那丝水痕,而后随着清风盘旋而上,如同一个晶莹的泡沫,和那片雨云一起消散在蔚蓝的天空中。
  ——水里好,哪里都能去,世间也到处都是,你们看到水,就是看到娘了。
  熟悉的话语犹在耳边,江蓠遥望着旷远天际,泪水模糊了双眼,喃喃道:“娘……你走吧……”
  礼官走下台阶,用黄布擦拭云盘,小心地将金榜放在上面。雅乐奏显平之章,銮仪卫举着黄伞,走到盘前,即将带领今年的叁鼎甲出宫游长街,将金榜张贴在开阳门外昭告天下。
  丹墀上的薛阁老高声道:“本次殿试与以往不同,陛下未设小传胪面见诸生,一百五十四份试卷皆糊名誊抄,由读卷官评出高低,直至今日丑时才揭弥封录榜。我等秉公任直,对诸生一视同仁,如有私心,天厌之!”
  此话一出,便断了他们再去跪衙门告状的心思。
  殿试的改动就是为了限制女贡士靠天子的赏识名列前茅,可结果恰恰相反,绝对的公平刚好于她有利。
  “陛下有旨:一甲叁人本该立授官职,但状元身为妇人,其夫已居庙堂得享天恩,故赐其状元服,绯罗袍、光素银带、槐笏等,皆与故例同;赐其金五十两,银叁百两,玉如意一对;追封其母燕氏为一品诰命夫人。榜眼授翰林院修撰,探花授编修,各赐金二十两,银一百两;二叁甲各赐金一两、银二十两,经朝考选入翰林院为庶吉士。”
  贡士们山呼万岁,谢恩后仍有一人跪在最前方。
  “江状元,你有何事?”礼部堂官问。
  江蓠扬声道:“请问大人,游街的马能驮两个人吗?”
  “这……你要驮谁?”
  她伏下身去,“请陛下恩准,让臣妾的夫君一同上马,若是不能上,能否叫他牵一牵?”
  这时文官队列里的楚青崖开了口,语气极为郑重,字字清晰,即使是站在最后一排的官员也能听见:
  “请大人禀报陛下,微臣的夫人身娇体弱,不擅骑马,万一跌坏了状元,微臣定要被二老逐出家门,她如今比微臣金贵百倍,断然是磕碰不得的。”
  广场上起了阵哄笑。
  礼部堂官进殿内禀报,不一会儿出来:“陛下准了。”
  楚青崖终于从百官之中走出,在江蓠身边跪下,袖子里的右手紧握住她,掌心竟也出了汗,微微地抖。
  江蓠忍不住破涕为笑,用袖子草草抹了把脸,两人一同谢了恩。
  众臣恭送天子起驾后,鸿胪寺的人牵来叁匹马,皆是品相上佳的良驹,不等礼官开口,楚青崖就将她轻轻一举放在马背上,随即跃上马鞍,坐在她身后。
  “阁老,花还没簪上呢,别慌着走呀!”礼官急急提醒。
  江蓠笑得合不拢嘴:“大人饶了他吧,我夫君可怜见的,只得了二甲最后一名,哪知道簪花不簪花,一听见能跟叁鼎甲走中间的道,高兴得什么规矩都忘了!”
  楚青崖也笑道:“正是,本官不如你们叁位,没见过世面。大人且将那花递给我,我替夫人插在帽上。”
  夫妻俩一唱一和,说得礼官侍卫和榜眼探花全都笑了。
  礼官高举玉盘,楚青崖从中拿了银叶翠羽的一对芍药花,扶正她的皂纱帽插了进去,端详着频频点头:
  “有女同乘,颜如舜华,夫人如此甚美。”
  时辰已到,队伍前的乐师们抱着乐器,銮仪卫手持黄伞,礼官抬金榜,引着叁匹马在众人的瞩目下沿御道朝南行去,后头还跟着十二名腰佩宝刀的年轻护卫。他们要穿过奉天门、午门、端门、开阳门,一直走到盛京府衙,然后再送叁位顶尖才子归家。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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