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毒(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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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静凑上去,雷臣忠晃了晃烟盒,挑眉丢给她。
  她含住香烟,雷臣忠侧身弯腰,烟芯相对,男人缓缓吸了一口,燃烧的火星点亮烟草,石静跟随他的呼吸吐出一口烟雾,呛人的辛辣在喉咙翻涌,实实在在地被压进躯体。
  “不是乖囡啊。”男人一向没什么亲和力的脸孔在飘散的白烟中显得莫名柔和,他抬起手挽过石静的长发,贴着耳朵抚顺,指尖的茧时不时擦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瘙痒。
  她朝雷臣忠吐了个烟圈,看着旋转扩大的云团奔向男人的脸,眯起眼笑,说话间还带着未散的余烟:“哪有,明明可乖了。”她歪了歪头:“不乖的是你哦,大哥。”
  雷臣忠看着她,沉默一会儿,说出熟悉的药名:“莫涅厄。你知道它……你也知道我在骗你。”他望向女人的眼底,烟雾阻隔了他们,却又把他们交织在一起。石静勾了勾嘴角:“没关系……真的了解药效的人是不会吃这个药的,你真的很蠢。”
  “你是对的。”雷臣忠说:“石静,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哦当然了,你是个向导……”他锁着眉头:“听谢铮说,你对贡榜的势力分布有了解,你以前在哪个部门服役?”
  “你先告诉我,你们第一次接触药丸是在什么时候?”这支烟很快被抽完了,石静呼出最后一口雾气,雷臣忠自然的伸手,石静用他粗厚的掌心碾灭烟口的火星。
  “……第一次,是在一个毒贩子身上搜到的。这种药丸子我们没见过,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源头,连贡榜黑市都禁止售卖,我们钓鱼都没钓上来,好像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只在私下流通。”他平淡的说着足以上国际法庭的话:“上次和你说我们烧了一百亩大烟,只是其中一件,私自过境从上一批老兵还在的时候就有了。”
  “荣九和桑少煊,你看过他们的档案吧。”见石静点头,雷臣忠继续道:“先说说荣九这小子……他出生在茅场,就是追狸果往西四百里的一个寨子。他爹娘在他四岁的时候才全家一起搬到春申去的,呼……一下就离这两千多公里,这家伙也是个倔头蒜,明明离得这么远,最后还是回来了。”
  “知道他家为什么搬走吗?”雷臣忠也抽完了烟,把两根烟嘴拧在一起,拴起来装进裤兜:“这怎么连把撮箕也没放……”
  石静开始回想二十几年前的西南发生了什么,“打仗了。”她说:“边境难民潮。”
  “你还怪清楚。”雷臣忠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接着讲下去:“是由这个引起的,茅场是少数民族聚集地,至今为止也是虎仂族唯一的专族自治县。”
  “荣九就是虎仂族。”石静回忆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染毒了。”雷臣忠开合着打火机,目光看向沉睡的阳浩禹:“难民越境避难,带来了毒品。”
  “荣九的奶奶是当时的族长,执意要留在村里,因为害怕这样的环境对孩子影响太大,荣九父母只好先带着他北上。可人心是很坏的,一个势单力薄,试图干涉村民吸毒的老太婆……后来荣九家定居在春申,直到他毕业申请到西南服役前都没再回过一次老家。”
  就算是相对平和的如今,边境那头依旧战火频发,战争带来的也不仅仅是生命上的威胁,不安稳的社会环境使人心动荡,即使全世界都在积极禁毒,贡榜作为出口毒品最多的国家之一也曾向国际妥协,通过替代种植来推行禁毒行动,但一切的努力终究敌不过其中的暴利。
  很难想象当时接纳了难民的村寨不止迎来了对方的感激,也迎来了在暗处悄然生根的毒品贸易。
  雷臣忠的话钻入她的耳朵,为她描绘着当时骇人听闻的景象,最后他叹了一口气:“石静,你能想象吗?卖田卖地,卖儿卖女,就为了吸毒。到后来组织介入,经过统计,全寨3000多烟民里,就有2000多个虎仂族人。”
  打火机的火苗忽闪着印在两人眼底,气氛沉重。雷臣忠垂下眼帘看向石静,她沉默的注视着映在火光里的阳浩禹,不知道在想什么。
  于是雷臣忠继续说道:“至于桑少煊……他的档案里写的很清楚,你也知道他家里出了什么事。我和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咱们哨所对毒品的立场和组织是一样的……如果可以,谁也不想沾到。”他的眼神沉了沉。
  “我第一次参与越境,剿灭第一个毒窝时才知道,从界碑翻一座山过去的地方就是大片大片的罂粟。”说到这儿雷臣忠嗤笑一声:“烧一百亩算什么,离我们这么近的地方就有七百多亩……因为太近了他娘的还动不了!”
  “老班长是追狸果本地人,我当时年轻气盛,下手总是太重,有一段时间他们越境都不带我,要我留在哨所看家。”男人又点了一支烟,嗓音高了一些,音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似乎是在模仿那位石静素未谋面的老班长:“臣忠哇,这个世界上哪个国家不禁毒?但你看看这是哪,就往咱们国境线过去,走个几里地——全球大半的毒品都是从那里运出去的,毒源啊知不知道!谁不知道毒品害人,双边合作开展了这么多次,问题得到解决了吗?”石静听到最后也跟着无奈的抬了抬嘴角,苦笑起来。
  雷臣忠的声音恢复正常:“禁毒不止是在禁毒,对于那些毒农来说禁的可是实打实的利益,再加上对面隔一段时间就要内乱一次,武装交战家常便饭,你猜他们的钱从哪来?”
  政府军和民间武装都需要军火,长时间的内战和武装割据下多个孤军治理的“国中之国”也强化了贡榜特异的生存状态,开创了以毒养军的先河,而在这个过程中,毒品的巨额利润反过来使领导层私欲膨胀,想在贡榜国内根除毒品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毒品的利益影响着政客军阀,真正荼毒的却是一国百姓。“毒农”,尤其是边境线一带的贡榜少民,种植罂粟成了立世傍身的最好途径,一种能世代传承的“懒汉庄稼”。
  雷臣忠又一次回忆起多年前老班长在他耳边苦口婆心的劝导:“地理、经济、政治,注定了有些事我们可以管,但不能太管,懂吗?臣忠。”
  “跨境已经是越线了,如果对方先来招惹那咱们肯定把他们往死里折腾,但他们只是在交易,你这样一点活路不留全给杀了,总有一天是会惹祸的。”
  呵。雷臣忠只能暗骂,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全给人预判到了。
  ps.
  文里关于drug的描写有一定的现实参考,因为作者刚出生的时候见识过这种氛围,关于少民村寨被边境难民染毒导致民族存亡的这件事也是真实发生过的,大都是千禧年之前的事。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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