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气_19(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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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公司的其他员工还是蛮把股票当回事的,尤其是我的部门经理——一个圆脑袋圆眼睛鹰钩鼻子,长得巨像夜猫子的印度人——总拿股票来激励我们的斗志,简直把我们当成追着胡萝卜跑路的驴了。
  还有公司前台的胖菲律宾女秘书,也一天到晚把股市行情当天气预报报导。白立宏最看不起她,说她能有几股啊,她若靠股票发财了,我们全都成了亿万富翁了。其实白立宏也是为着股票才到这家公司来的,只不过他比较务实,也比较悲观,最近的行情已经快让他绝望了。
  也难怪他会绝望。我上班不到一个星期,股市又震动了一下子,生物股更是一路狂跌。全公司的人都耷拉着脸。前台的菲律宾胖秘书连着叫了几天的破产,进而开始抱怨工资低,甚至还满公司地发牢骚,说老板和经理们年薪都有六位数,哪儿知道柴米油盐贵。结果从第二天起她就再没来上班儿,临时换了个行政秘书接电话,过了几天又来了个新秘书,是个身材娇小不声不响的印度小女人,据白立宏说那是“夜猫子”的小姨子。看来美国人的公司也难免有阶级斗争,好在我刚来不久,在战略上一时半会儿还起不到关键作用,而且我的工作还没全适应,所以尚有良好的理由离是非远一点儿。
  说起我的本职工作,头几天还真有点儿让我发怵。产品说明书摆了一桌子,抽屉里还藏着英汉科技大字典。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前台秘书一叫有电话,我心里就紧张得好像参加英语听力考试,生怕听见几个不懂的词儿,可越怕还越是躲不开,碰上了自己先乱了阵脚,舌头好像突然变了尺寸,跟嘴巴牙齿都不配套。再遇上不耐烦的客户,连立刻丢了电话跟老板辞职的心都有。好在公司的产品并不复杂,我回家狠命地大声朗诵了十遍说明书,第二天上班就自如了很多。看来舌头果然是人身上最灵活的一块肌肉,这话以前不知听谁说过,乍听有点儿别扭,现在觉得挺有道理。
  又过了两个礼拜,本职工作已经不在话下,我渐渐在上班时也开发出空余时间。特别是下午三点一过,客户电话逐渐减少,犹太老板也回家了,“夜猫子”自然也随即消失,工程师们大放羊,有的四下里闲逛着聊天儿,有的泡在网上。
  我起初心里还有点顾忌,不敢到与工作无关的网站上瞎逛,可后来见别人都在瞎逛,而且无事可做让我度日如年,于是也开始四处的看看新闻,把美国中国香港台湾的新闻都看遍了,就开始偷偷地看小说,连小说也看腻了,鬼使神差的,就又把Yahoo的求偶网页给打开了。
  我抬头四下里看看,五点钟已到,所有人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我倒是舍不得立刻就走了。我打开公司的网站挡住Yahoo,等着别人都走光了,再把Yahoo翻出来。首页的照片儿让我精神一振——是个小帅哥,剃着寸头,趴在地上翘着黑黝黝的小腿,弯弯着眉眼,笑得阳光灿烂。
  我再看照片下的介绍。名字:Andy,年龄:28,职业:医生,出生地:新加坡。定居地点:旧金山。
  我起身环视四周,偌大的办公大厅里空无一人。
  我把视线再转回屏幕。他笑得真甜,笑得真无辜,笑得让人恨不得摸摸他的腮帮子。
  我心里有点儿发慌。
  我把电脑关了,一股脑儿收拾好东西,开车回家。
  转眼已是五月初夏。路边叫不出名字的野花争奇斗艳,空气都跟着变了味儿,温温吞吞地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暧昧,钻到我肚子里,让我一晚上心里都不踏实。
  我早早地上床睡觉,可翻腾了大半天也没睡着,心里好像总有点儿什么事,就像炉子没关或者大门没锁。我又爬起来,炉子没开大门也锁好了。可再躺下就更睡不着了。凌晨两点,再爬起来,打开电脑,那张照片还在,就是从首页落到第三页了。
  我没开灯,卧室里很暗,荧光屏有点刺眼,那上面有他的留言:
  “寻找一个成熟的男人,和一颗关爱的心灵。”
  大晚上的。他看着越发迷人,而且还有点儿眼熟。
  我肯定不认识他。他叫Andy。他是个医生。在美国长大的新加坡人。我这辈子还不认识任何新加坡医生。
  可他就这么活生生地在屏幕上,远在天边,近在咫尺。他说得很明白,他要找个男人,找个能关爱他的男人。
  我用yahoo的信箱,给他写了一封信,还附了一张我的照片儿。信里的内容很简单。我说我叫飞,也在湾区工作。我是男人,也会关心我想关心的人。
  我把信发了。一抬头,看见房顶斑斑点点的霓虹。
  2
  第二天夜猫子带着我去见客户,故意让我单独在现场处理问题。我临危不惧,再加上问题本来不大,我顺利过关。客户问毛病出在哪儿,我避重就轻,绕开产品本身的缺陷,扯出一堆高级的控制理论,把客户绕晕。
  人一晕就爱装出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就好像醉酒的人总要说自己没醉,可怎么骗得了本来就没喝醉的?我看着客户把头点得好像磕头虫,心里踏实得不得了。我偷眼看看夜猫子,猫眼儿眯缝着,一边儿的嘴角儿微微翘着,看不出满意不满意。我才懒得猜,整整一天没上网了,我的心也悬了一整天。跟着夜猫子回到公司,别人都下班了,他当然也急着要走,我以处理邮件为名留下来,可打开yahoo的信箱一看,除了垃圾信件,哪儿有一封正经信?
  一连几天,竟然好像连垃圾信件也少了。Yahoo的信箱好像专门跟我作对,有时一整天没一封信。紧接着我被派去洛杉矶出差两天,是单独去的。大概是夜猫子对我的表现很满意,所以委以重任了。
  两天后我风尘仆仆地赶回家,打开电脑还是没消息。我掐指一算,得有一个礼拜了,心脏好像分成两半儿,一边儿死了,另一边儿垂死挣扎。借着最后的那点儿不死之心,我又上yahoo交友转了转,那张照片儿已经溜到不知哪页去了。
  网上一转,总要有点儿收获,就好像大老远的去趟大卖场,好歹也要买点儿什么出来,说白了就是无聊的人干无聊的事。管他有照片没照片的,我挑了几个年龄相仿又离得近的发了信,不过这回心里一点儿没吊着,吃得好睡得香,第二天收到陌生人的来信,心里还纳闷儿是干吗的。
  我一连见了三个人,一个大陆人,一个台湾人,一个日本人。大陆人比照片上至少老十岁,而且谢顶严重,最难以忍受的,是身上有股子Ebby的气味儿。
  台湾人的体重比照片上至少多二十公斤。人倒是很直爽,第一次见面就问能不能做恋人。既然是“恋人”就得先恋得上,所以我说先做普通朋友吧。后来他连续两天给我打电话,约我去他家,我说不去,他就问能不能来我家。我说不能,他问为什么,我说我老婆在家呢。之后他就再没打过电话来。
  最后一个竟然是日本人。怪我事先没看清楚他的资料。虽说他跟照片上差不多,不过照片本来也没多帅。我心里想算了,日本人可并没想算,他一个劲儿地请我去他家,我拒绝了。他说你是不是嫌我不好看啊。我说没那意思。他突然就生气了,说你就是嫌我胖吧?其实你自己也肥呀。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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