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道 第73节(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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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幼卿心想:回头这把记得叫峻轩兄拿去防身,想办法再弄一把好用的,自己带着。手枪只能从洋人手里弄,不知道约翰逊有没有什么路子。魏司令这么个大人物,见着把盎格鲁手枪都舍不得松手,可见好枪多难弄。仗一打起来,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完。手里光有钱不行,还得有枪……
  琢磨一阵,收回思绪,又从挎包里掏出一身衣裳,蒙着油布换上。这身衣裳不是别的,却是河阳军军装,跟前头车厢里新兵一模一样。颜幼卿与安裕容住在军官宿舍楼里,凭他身手,弄一套军服简直易如反掌。北伐军草创之初,来源复杂,条件有限,故而装备规制并不严格。好比河阳军军装一项,上下级区分只在所佩戴臂章上。臂章一摘,便是普通士兵,臂章戴上,才知军衔军阶。颜幼卿将偷来的军装上的臂章收入口袋,随时能混入新兵队伍。
  火车从河阳到采珠镇,需十来个钟头,到地方差不多后半夜。颜幼卿准备妥当,考虑到入夜需要警醒,索性躺倒,睡一觉养精蓄锐。
  采珠镇位于河湖交汇处,多平地少山丘,自古盛产河珠,故得名采珠。本地居民以渔业为生,没什么机器工厂。因此火车站虽远不如河阳规模,不过一个月台,却是远近仅有的一处电灯明亮场所。
  物资需在此地分拨派发,人员亦需歇息安顿。士兵们下车整队,卸货的卸货,休息的休息,轮番作业。尽管无人喧嚣,也将小小车站搅得热火朝天。两名准尉官另有任务,进站内找人去了,安裕容借口方便,往月台侧面阴暗处走。
  直走到远离人群隐蔽处才停下。既是打着方便的幌子,索性畅快放一回水。正撩起衣摆,后腰叫人拍了一下。位置和力道熟悉无比,反手抓住对方胳膊,轻笑:“怎么知道径直往这儿找?果然心有灵犀。”
  往旁边让让,身形将颜幼卿整个挡住,低声问:“累不累?饿了吧?瞧见前边那个柱子没?最后一盏灯往后数两个,那块儿有个夹角,我一会儿趁人不注意,把吃的喝的放那儿,你寻机过去取。”
  颜幼卿也低声回答:“中午没少吃,不怎么饿。”顿了顿,“就是上车前水喝多了,有点憋得慌。”
  两人肩并肩肘挨肘解决问题,悉窸窣窣哗哗啦啦,被远处月台上人来人往、近处草野中虫鸣蛙叫遮掩,只有自己才听得见动静。不约而同笑起来,一个笑得戏谑,另一个尚有几分羞赧。夜色中看不清彼此面目,然而心里分明知道对方此刻是何模样。
  “哎,也没个地方洗手。别嫌脏,收好。”安裕容忽然塞了点东西到颜幼卿口袋里。
  颜幼卿摸摸,似乎是张硬纸卡:“这是什么?”
  “准尉官证件。万一杨兄不好见,拿它糊弄糊弄卫兵。”
  颜幼卿一愣,随即想通:“那人丢了证件,没关系么?”
  “一路上忙乱疲乏,即便发现也定当是不小心掉了。别忘了还有同伴,丢了证件也无妨,最多挨一顿上官批评。”
  颜幼卿心里向证件叫峻轩兄摸走那准尉官说声抱歉,将衣兜纽扣又检查了一回。上身猛地一紧,整个人扑进熟悉的怀抱里。一双手从后背往下探到腰间,前后摸索个遍,摸到那把小巧手枪,仿佛松了口气,顺手将另一把也塞了过来。
  “阿哥,你留一把……”
  安裕容不等他说完,狠狠亲上去。亲得人喘不上气,才道:“我用不上,我有魏司令派的保镖呢。你都拿着,万事小心。记住,什么都不如你安全要紧。”
  第85章 相逢是故人
  士兵们在采珠镇休整几个钟头,天色刚发白时,登上卡车,前往铜山驻地。本该所有人一道出发,不料安裕容天亮前突然拉起了肚子,最后一辆运兵车离去,才弓着腰慢腾腾从茅房里出来,脸色惨白,冷汗淋漓。
  “对不住,大约是不该昨晚上着急喝了几口生水。唉,大意了,平白耽误工夫,真是……”
  两个准尉官心里只觉这位玉老板不愧是老板,路上看他衣着举止,无处不讲究,果然身体也娇气。但一来此人大方随和,打过交道后颇有好感,二来司令有交代,对方才是事主,暗里固然要盯得紧,最好伺机探知药物下落,提前弄到手中,明面上却不必着急,且看对方意思安排。
  于是一个道:“听说玉老板是北边人,想来没在这河湖边上待过,难怪水土不服。”
  另一个道:“士兵们另有带队军官,咱们原本只是顺道,迟些再走也不妨事。铜山驻地与采珠镇之间,常有车辆往来,玉老板且歇息一阵,不要勉强。”
  安裕容被安置在车站乘务员值夜的小屋子里,里头有张窄窄的单人床。采珠镇虽无发达之工商业,却有许多干鲜水产,河珠也甚是便宜。两个准尉官闲下来,便打算去镇上逛逛,顺便买些特产。毕竟前线艰苦,此番找人少说也得滞留半个月,带点东西私下还能改善改善伙食。临行问安裕容,是否找个郎中瞧瞧。
  “郎中是不必找的,老毛病,我自己知道。有劳二位,若是碰见药铺,帮忙买几盒六合定中丸。若是没有这个,配几副葛根芩连汤也可。”
  两个准尉官应了。安裕容躺在硬梆梆的小床上,胳膊架在脑袋底下,琢磨着先补个觉。车站站长当他是贵客之一,倒也无人打搅。
  士兵们出发时并无特别动静,可见幼卿必是顺利混入队伍,上了运兵卡车。据旁敲侧击得来的讯息,此间路况差,三百里路程需七八个钟头。运兵车天擦亮出发,估计得午后才能到铜山驻地。采珠镇不方便过夜,非要过夜也不是不行,但未免显得自己这个事主不够诚心。待两位准尉官回来,吃过药再歇一歇,午后出发,还能赶上今晚到达,想必行得通。这七八个钟头的时间差,应该够幼卿寻到杨兄,将事情办妥了。
  铜山驻地再如何森严,怎么说也是自己人地盘,不必担忧。只是离开营地接应徐兄路上,不知会否发生意外。安裕容翻个身,睡不着了。来回烙了几趟大饼,强行安慰自己:幼卿厉害着呐,这点事,比起他曾经单枪匹马干过的种种丰功伟绩,实在不算什么。又想他那手点穴工夫端的好用,自己照猫画虎摁几下,当时就疼得差点嚷出声,逼出满头冷汗,比真拉半天肚子落魄多了,怪不得昨日晚上他教给自己时不肯先行示范一次……
  运兵车在野地里奔驰,车轮碾过野花杂草,车尾扬起黄土尘沙,正午的日头下,尘土沾上士兵们汗湿的脸,燥热而又粘腻。穿过几个空荡荡的村庄,房屋渐渐多起来,却不见人影出没。空气中传来一股奇怪的味道,焦灼里带着腥臭,越来越浓。新兵们皱起眉头,还有人掩住鼻子。带队的军官有经验,骂道:“捂什么捂,这就是打仗的味道,火药加尸体的味道!抓紧多吸几口,闻惯了,等明日进城打扫战场,才不会吐出来!明日谁敢吐出来,再回河阳去练半年!”
  这一批新兵错过了大战,只赶上打扫战场。能趁此机会适应适应,在军官看来,反是难得的运气。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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