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8 /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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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是匪夷所思!”龚定庵笑道,“你怎么想出来的?”
  “总要有个人啥?”小云停住手说,“你站起来,我拿清水给你冲一冲。”
  用清水冲过,又替他抹干了身子,小云从五斗柜里取出一套半新旧的白纺绸小褂裤,搁在床前的朱漆方凳上,示意他穿着。
  “这是谁的小褂裤?”
  “我的。”
  “你怎么会有男子的衣服?”
  “我就不作兴女扮男装?”
  龚定庵不免将信将疑,转念又想,管它是谁的,实在问得多余。
  “你先将就穿一穿。”小云又说,“我叫人给你买衣服去了。一时三刻,没法现做,当然是到估衣铺买。”
  “如果现做,我还不穿呢。”龚定庵说,“衣服就像朋友一样,要旧的才穿得舒服。”
  “这倒是真话。‘总商’黄家的老太太,专用一个人替她穿衣服,新衣服要穿得软熟了,她才上身。”
  说着,小云服侍他穿好衣服,叫丫头进来,另外换了浴汤,该她自己洗澡了。
  “叫你在这里坐。”小云端了张凳子摆在窗口,又拿把细蒲扇给他,然后指着城头说,“那上头常有人偷看,不能不关窗,关了窗,可又太热,今天我可要开了窗子,舒舒服服地洗个澡了。”
  “如果有人偷看怎么办?”
  “你不会吆喝两句,把他撵走?”
  “那么,”龚定庵笑道,“我如果要偷看呢?”
  “你敢!”小云嫣然一笑,“背过身子去,替我看住城头上。”
  其时暮霭初合,屋中又未点灯,即令城头上有人驻足凝视,也看不出什么来。直到小云浴罢,方始点起灯来,收拾澡盆。饭后坐在窗前纳凉,灭去灯烛,但凭一钩新月,影影绰绰地照见小云的轻盈体态,在一张可坐可卧的藤榻上,她依偎着龚定庵,一面挥扇,一面轻轻哼着小曲,显现了温婉柔顺的一面,比起歌筵之前的爽朗明媚,倒像是另一个人了。
  忽然,一阵风起,只听护城河中,“扑通”一声,仿佛有人落水,接着“嘎、嘎”数声,有如鸭叫,令人毛骨悚然。
  小云即时紧抱着龚定庵,他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她的心跳加剧,于是他拍拍她的背说:“别怕,有我。”
  她不作声,只是侧耳静听着,却再无异状,一颗心方始渐渐平复下来。
  “怎么?”龚定庵指着城河问,“外面有鬼?”
  “不但外面有鬼,这座合欣园里也闹过鬼。就是上个月的事。”
  “噢,”龚定庵好奇地问,“你倒讲给我听听。”
  “先把灯点起来。”
  于是扶携着一起走过去,将正中大圆桌上的烛台点燃,小云从柜子里取出来一瓶玫瑰花瓣浸泡的洋河高粱,另外装了一碟松仁、一碟虾米下酒。
  “这里有个教曲子的方老师,名叫方张仙,没有一个班子的姑娘跟他不熟。上上个月他生日,大家凑份子请他喝酒,他说:‘我在这里三十年,先前听声音辨人,现在只要一望影子就知道是谁。你们信不信?’大家不信,他说不妨面试。怎么试法呢?
  “试法是让方张仙坐在新糊的白纸窗外,屋子里点灯,姑娘们一个一个经过窗前,影子映在白纸窗上,方张仙一看便叫出名字,有两三个人第一次叫错了,但只要说一声‘不对’,他立即另举一个名字,那就再也不错。
  “这样试了有二三十个人,怪事来了,只听方老师大叫一声,连人带椅子翻倒在地上。赶出去一看,只见他满头是汗,脸色大变,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他看见鬼了。
  “据方张仙说,他在窗纸上所看到的影子,一共有三个,第一个是班子里的姑娘;第二个紧跟在她身后,是个男的,脖子长、腿长、辫子长,伸出双臂,仿佛想拉住前面那人似的;第三个长约丈许,赤身光腿,脸上凹凸不平,侧影狰狞,握着双拳,不断殴击长腿男子,似乎要逼迫他对最前面的女子下手。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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