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9 /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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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罡风力大簸春魂,虎豹沉沉卧九阍。
  终是落花心绪好,平生默感玉皇恩。
  此去东山又北山,镜中强半尚红颜。
  白云出处从无例,独往人间竟独还。
  第一首开宗明义,宣示著作事业的另一个开始。本来著书立说,不如返照内视的观心境界来得高明,何况著作已有百卷之多,本可罢手,无奈夜来文思泉涌,下笔不能自休,于是只好重新编年,自此以后的著作,列为续集。“卮言”是谦辞,“支离无首尾之言,谓之卮言”,但照《庄子·寓言》篇的注解,卮为酒器,满则倾,空则仰,是故所谓“卮言”,在龚定庵的意思是自有那么多的话要说,不由自主地倾吐。至于所谓“南渡”,用唐诗“故人北游久不回,塞雁南渡声何哀”,自拟塞雁之失所,“南渡岁”当然是指这一年——道光十九年己亥。
  第二首是说不因境遇,而困厄他的名山事业。“玄黄”是马的一种病态,黑马如果有了病,毛皮会变黄色。病马难效驰驱,但盼日落黄昏,可以归枥息足,这是龚定庵自言辞官的原因。但他的雄心壮志,却如“故将遗老”,关河虽遥,并不因病马不得力而觉得束手无策,这是自喻他在著作上还有漫长的路,决心要去走完,而且要改变作风,删落艳词浮语,一归于平淡精微。
  第三首便不免自我解嘲了。“春魂”与“落花”相呼应,首言罡风力大,春魂动荡,以喻不能安于位;“春”欲叩阍,诉之于天帝,无奈虎豹当关,不得上达。《楚辞·招魂》:“虎豹九关,啄害下人些。”注:“言天门凡有九重,使神虎豹执其关闭,主啄啮天下欲上之人而杀之也。”九阍即天帝所居的“九门”,亦作“九关”,此言“春魂”虽为“罡风”所欺,而又畏惧虎豹,不敢闯关向天帝一陈委屈,只好如落花之辞枝,却不道反是一种成全。“终是落花心绪好”,用杜甫逢李龟年诗意,“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四月二十三适是“落花时节”,此去江南,正当好景,而又有多少故人重晤,心绪极好,不能不默感玉皇无恩之恩,而言“平生”者,无恩之恩不知凡几?怨而不怒,温柔敦厚,真正道出了龚定庵隐藏在狂态之下的本心,博得许多朋友的激赏。
  第四首寄悲伤于感慨,“白云乡”是仙乡,亦是帝乡,独往独还,枉走一遭,从无此例,亦是自伤“明主弃”,但不以为自己是“不才”。
  但落花自辞,仍恋故土,亦恋故人,第五首自道其情: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第六首是第二首“百年心事归平淡”的引申:
  廉锷非关上帝才,百年淬厉电光开。
  先生宦后雄谈减,悄向龙泉祝一回。
  利刃谓之“廉锷”,亦借用作词锋犀利,典出《文心雕龙》:“义吐光芒,辞成廉锷。”但“上帝才”三字很费解,有人私下问他说:“‘上帝’可用以称王者,你说‘廉锷非关上帝才’,是否意谓今上庸弱?”龚定庵当然否认,他说“上帝才”不过指天才之才,必须后天“淬厉”。他说他锻炼成一把“龙泉宝剑”,入仕以后,觉得出手易于伤人,只好乞利器谅解,这便是“悄向龙泉祝一回”。
  以下便是一连串的“辞行”,第七首自注“别西山”:
  太行一脉走蝹蜿,莽莽畿西虎气蹲。
  送我摇鞭竟东去,此山不语看中原。
  第八首是“别翠微山”,用的是仄韵“九屑”:
  翠微山在潭柘侧,此山有情惨难别。
  薜荔风号义士魂,燕支土蚀佳人骨。
  第九首、第十首是留恋京城,因为三世作宦,几及百年:
  进退雍容史上难,忽收古泪出长安。
  百年綦辙低徊遍,忍作空桑三宿看。
  祖父头衔旧颎光,祠曹我亦试为郎。
  君恩够向渔樵说,篆墓何须百字长?
  再以下便是别友,第一个是河南光州的吴虹生,龚定庵与他有“七同”,主要的是同一年中举,同榜中进士,而且同出于王植门下,因而情谊特深,龚定庵以鹣鲽相比拟:
  事事相同古所难,如鹣如鲽在长安。
  从今两戒河山外,各逮而孙盟不寒。
  其次是道光十六年进士,现任刑部郎中的黄玉阶,他们的交情是: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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