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8 /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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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卷词是道光三年夏天刻的,其时我还不认识太清春。”
  “人家怎么会知道?”许滇生随手拿起龚定庵那本《无著词》说,“这两天我正好在看你这一卷词。我念两首你听听,你就知道流言之起,无怪其然。”
  许滇生翻了一下,念的是两阕《桂殿秋》:
  “明月外,净红尘,蓬莱幽窅四无邻。
  九霄一派银河水,流过红墙不见人。
  “惊觉后,月华浓,天风已度五更钟。
  此生欲问光明殿,知隔朱扃几万重。”
  “这两首词是记梦。”龚定庵说,“小序中不说得明明白白吗?”
  “《无著词》大多无题,这两阕《桂殿秋》,加上一段序,托言梦境,而有人以为实有其地,定庵,试问你何词以解?”
  接着,许滇生便念那段小序:
  “六月九日夜,梦至一区,云廊木秀,水殿荷香,风烟郁深,金碧嵯丽。时也方夜,月光吞吐,在百步外,荡瀣气之空濛,都为一碧。散情景而离合,不知几重?一人告予:此光明殿也。醒而忆之,为赋两解。”
  龚定庵一面听他念,一面在转着念头,梦中情景,与太平湖的“朱邸”,确有相似之处,实在难怪他人猜疑。
  “好吧,滇生,你要寻章摘句,我亦无法,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总也看得出来。”
  “当然。”许滇生说,“词中像‘此生欲问光明殿,知隔朱扃几万重’,只是爱慕惆惘之语,发乎情,止乎礼,我辈深知,无奈资以为口实者,有意渲染,话就很难听了。”
  “这些,”龚定庵颇为不安,“这些难听的话,传到了天游阁没有?”
  “你想呢?”
  “这——”龚定庵顿足无语,不住长吁短叹。
  “你也不必难过。她倒是谅解的,”许滇生又说,“我已替你辟了好几次谣,不过,这种事只能随缘化解,如果刻意想澄清,反倒落了痕迹。无奈者在此!”
  “承情之至。”龚定庵说,“幸而还有知者。”
  “也幸而太清春还谅解。她寄名在家母膝下,我们不能不管她的事,如今正在多方调解她的家庭纠纷,大概可望重回故垒。”
  “那太好了。”龚定庵略感安慰,“她的境况如何?”
  “很窘。”许滇生说,“又不受人怜,真是爱莫能助。”
  接着,许滇生谈了些太清春的近况,但她的生活,似乎除了清苦以外,并无改变,依旧课儿教女,依旧按谱填词,依旧很细心地照料她的笼鸟金鱼,还有那头全身雪白、无一根杂毛的狮子猫。
  四月廿三日,龚定庵带着书童晋福,飘然出京,两部骡车,一部乘坐,一部装行李。行李中最主要的是一百卷的诗文集。铺盖倒是新制的,箱子里还有百多两银子的盘缠。这些都是他的一个姓朱的同年,进京引见,因为宦囊丰盈,慨然相助。倘非如此,四月廿三还走不成。
  早在定了行期之时,龚定庵便决定以诗记行,勒为一卷,作为辞官的纪念。当然,这些诗还有一个很实在的用处——可用来打秋风。
  此念初起,感怀平生,瞻念未来,便一口气写了四首七绝:
  著书何似观心贤?不奈卮言夜涌泉。
  百卷书成南渡岁,先生续集再编年。
  我马玄黄盼日曛,关河不窘故将军。
  百年心事归平淡,删尽蛾眉《惜誓》文。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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