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3 /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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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三张白牌,就是听三张,不过实际上只听两张,因为其中有一个字,是牌中所没有的。”
  正在谈着,顾千里打出一个“定”字,龚定庵将牌摊开,拿“定”字嵌在“山”字之上,一面将牌分开,一面念道:
  “龙华劫换,问何人料理,断金零粉?五万春花如梦过,难遣些些春恨。帐亸春宵,枕欹红玉,中有沧桑影。定山堂畔,白头可照明镜?”
  “这是上半阕。原来是咏君家横波夫人。”顾千里说,“我这个‘定’字原可不打。”
  “君家之‘君’,应该改一个字。”燕红笑道,“改个‘我’字。”
  “啊,啊!”顾千里惊喜地说,“真是巧了!”
  原来“定山堂”是“江左三大家”之一龚芝麓的别署,所以顾千里道是“君家”;但“横波夫人”却姓顾——秦淮四大名妓之一的顾眉生,因而燕红说要改为“我家”。
  “我也没有想到横波夫人出于君家。”龚定庵笑道,“真是巧不可言。”
  “还是没有想到的好。”顾千里也很豁达,“想到了有忌讳,就没有这样的好词了。请往下念!”
  于是龚定庵念下半阕:
  “记得肠断江南,花飞两岸,老去才还尽。何不绛云楼下去,同礼空王钟磬。青史闲看,红妆浅拜,回护吾宗肯。漳江一传,心头蓦地来省。”
  “结句好!真正是史笔。”顾千里说,“这首词,如果没有白牌,就不能这么好。”
  “是啊!‘漳’字在牌中就没有。”
  “‘漳江’指谁?”
  “指黄石斋。”龚定庵说,“这个典故,出在余淡心的《板桥杂记》上。”
  《板桥杂记》专记明末清初的秦淮风月,燕红料想这个典故与秦淮“旧院”有关,便不再问,要问的是另外几个不明白的典故。
  “‘五万春花’指什么?”
  “京师广和楼戏园,有一副长联,叫作:‘大千秋色在眉头,看遍翠暖珠香,重游瞻部;五万春花如梦里,记得丁歌甲舞,曾睡昆仑。’相传是龚芝麓所作。”
  “‘绛云楼’是钱牧斋的藏书楼,我知道。”燕红又问,“‘同礼空王钟磬’作何解?”
  “那是指柳如是。”
  “这首词当中,有好几个故事在内。”顾千里为燕红解释,“龚芝麓进京,钱牧斋特为到江宁去送行,龚芝麓在秦淮河房张宴,名士美人,一时俱集,是有名的盛会。龚芝麓赋诗,‘杨柳花飞两岸春,行人愁似送行人”,传诵遐迩。下半阕,‘记得肠断江南,花飞两岸’就是指这个故事。”
  “龚芝麓的诗,确是好!‘行人愁似送行人’,是说送行的人舍不得他,他也舍不得离开送行的人。”说着,燕红别有意味,看了龚定庵一眼。
  “也不光是如此。龚芝麓别有寄托,他是明朝的官,入仕清朝做了‘贰臣’,是迫不得已。这愁不尽是离愁,送行的人为他失节而愁,他自己为一世清名付之流水而愁。”
  “不是说他的失节,是因为顾眉生的缘故?”
  “他说:‘我原要死,是小妾不肯。’那是托词。‘老去才还尽,何不绛云楼下,同礼空王钟磬?’就是说这件事。钱牧斋跟柳如是在绛云楼下,设佛堂同礼空王;龚芝麓与顾眉生,亦可如此。‘老去才还尽’是不忍说他失节,只说才气已尽,就做官亦不能起什么作用,这是定庵的恕词。”
  “那么‘青史闲看,红妆浅拜’,就是指顾眉生了?”
  “是的。”
  “‘回护吾宗肯’呢?这个‘肯’字怎么解?”
  “肯就是‘惠然肯来’的肯,作‘可’字解。不过句法是个问句,就变成‘我岂肯回护我的同宗龚芝麓?’”顾千里转眼问道,“定庵,我没有曲解吧?”
  “是的。不过要跟下两句合看。”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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