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2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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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徐世昌对康有为的事不愿多管,因为他有一封《致徐太傅书》,长达五千言,公开发表在《不忍》杂志上,对徐世昌不无微词,彼此的感情已濒于破裂的边缘了。
  段祺瑞决定辞职。徐世昌亦无意用他当国务总理,但仍旧让他保留着督办参战处,又加上一个“管理将军府”的名义,算是武将的首领。
  徐树铮聪明反被聪明误,搞得四面楚歌,与张作霖是闹翻了,连带杨宇霆亦被撤职,跟曹锟只差没有公开翻脸。不过段祺瑞对他的信任,始终不改,将他派为参战处参谋长兼西北国防筹备处长。同时由徐树铮与曹汝霖策划,以满蒙四铁路及根据中日军事合作协定,一共借到日元六千万元,由徐树铮专心编练三个师,以备他日复起的本钱。
  副总统的问题,不曾解决,安福系还想做最后的努力。十月九日又召集了一次选举会,结果仍旧是由于旧交通系及研究系的抵制而流会。
  副总统无法选出,原在徐世昌意料之中,而且亦是他所期待的。因为他已看得很透,武力统一这条路,就算能够走通,也不是段祺瑞的事。自己没有军队,也没有像吴佩孚、冯玉祥那种派出去多少可以放心的亲信部将,光靠徐树铮一个人,不能成大事。两次出兵,劳师动众,结果扰民有余而不知战功在何处。
  默察民国成立以来,连年战乱相寻,徐世昌亦深有所悟,袁世凯亦战亦和的那种手法,很难运用,而且后患无穷。只有偃武修文,才是治国的大道,亦是富贵的正途。偃武自然要谋和,所以与梁士诒定下务必与西南妥协的决策。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他不但要将副总统留给西南,而且内阁亦不改组,只命内务总长钱能训代理国务总理,其余一仍其旧,意思是南北议和成功后,再组织一个延揽各方英才、统一团结的新内阁。
  这是他对外的一面,还有对内的一面,那就是跟清室的关系。这种关系是他的一笔政治资本,但也是一个包袱。说“替幼主摄政”,不过是一个空心汤圆,但表面上不能不做出“心存魏阙”的姿态,所以就职以后,表示不愿在历任大总统治事之所的怀仁堂办公,因为西苑是禁苑,非臣下所宜居。
  这一来公府就得另觅地点了。恰好有个现成的地方,就是摄政王府。
  醇王府本来在西城宣武门内太平湖,由于光绪出生在这里,等他一做了皇帝,醇王府称为“潜邸”,必须单独保留。于是醇王迁至什刹海银锭桥畔,原来的庆王府,亦是和珅的旧居,以位置在地安门外,所以称为“北府”。
  及至溥仪入承大统,小醇王载沣以皇帝本生父而为“摄政王”,体制尊崇,不同于一般的亲王,应该另建摄政王府。当时挑定西苑三座桥边一方空地,鸠工兴建,及第落成,清祚已终,因而一直空置在那里,改为公府,颇为相宜。
  此外,他又表示,他的秘书长用不着槃槃大才,所以派了三流政客吴笈孙。凡此种种,都要表现出他是谦退无所作为的模样,但暗地里却颇为积极,尤其是行政方面。
  在他当选之初,第一个约谈的就是曹汝霖,请他吃饭,邀了陆宗舆作陪。席间率直要求他继掌交通,仍旧进行日本借款。
  他说:“此非你莫办。你能帮段芝泉,当然也能帮我。今天我特为约了闰生在一起,就是要跟你约定,以后有事,我们三个人先商量。我想请闰生当币制局总裁,交通、财政两部都没有人,随你挑。”又说,“南北议和,很有希望,我跟岑云阶本来是同僚,而且已经有了联系。不过,这件事,时机还未成熟,消息不可外泄。”
  曹汝霖为他说动了,立即着手进行借款。其时日本的内阁,由于所谓“米骚动”——米价大涨,各地发生暴动,造成了寺内正毅的崩溃,由政友会总裁原敬组阁。此人被称为“平民宰相”,他的内阁除去陆、海、外三相以外,其余阁员都是政党出身。他的对华政策,与寺内相反,因为寺内遭人攻击,对于中国事务过分参与,所以他以不干涉中国内政标榜,当然也就不愿借款了。
  于是驻日本的公使章宗祥,求助于日本的外相后藤新平。此人以台湾民政长官起家,一度担任过南满铁路总裁。那时东三省新设总督,第一任总督正是徐世昌,与后藤很熟。以此渊源,后藤答应帮忙,找银行承借。
  日本银行方面允借日元两千万元,但提出一个条件,须以在山东的高徐、顺济两铁路的“借款造路权”作为担保。这原来是许了德国的,由于中国对德宣战,原来约定自然作废。双方秘密往返折冲,将近成功时,忽然有八家报纸,同时登载这条消息,舆论大哗,但借款合约还是签订了。以后调查,是交通次长叶恭绰特意泄露机密,目的当然是在打击曹汝霖。
  到得第二年巴黎和会,日本提出继承德国在华权益的主张,说是中国早经同意,证据是章宗祥与后藤谈判以高徐、顺济两铁路权作借款担保时,双方交换照会,日方列举六项提议,包括中日合办胶济路、日本代为训练警察等等。章宗祥的复文中表示:“中国政府对日本政府右列之提议,欣然同意。”英、法、美三国代表,亦竟支持日本的立场,在和会中决议,同意将战前德国在胶州及山东的各项权利,让与日本。中国代表力争无效,交涉归于彻底失败,但中国代表拒绝签字。
  消息传到北京,群情愤激,尤其是热血青年,认为“欣然同意”即是甘心卖国,因此与青岛问题有关的三个人,前后两任驻日公使陆宗舆、章宗祥,交通部长曹汝霖,成为众矢之的。
  到了五月四日那天中午,徐世昌正在集灵囿的公府,设宴为最近返国的章宗祥洗尘,曹汝霖、陆宗舆及国务总理钱能训在座作陪时,承宣官进来报告,说:“吴总监来电话,天安门外有学生一千多人,手拿白旗,上写标语,说和会失败,攻击曹总长各位。请诸位暂留公府,不忙回家,因为学生要游行。”
  一听报告,相顾失色。曹汝霖便即说道:“这次和会,来电报告很少,不知公府方面怎么样?现在学生既归咎于我,总是我不孚众望,请总统免我的职。”
  “学生胡闹,学生胡闹!”徐世昌急忙加以抚慰,“你不必介意。”接着又转脸向钱能训说:“干臣,你马上打电话给吴镜潭,学生的队伍,想法子赶紧解散,不许游行。”
  钱能训答应着,匆匆离座而去。一席盛筵,自亦没有人再有心思享用,草草终场。徐世昌入内休息,钱能训便约宾客到他办公室里去坐。
  “我得赶回去。”陆宗舆说完,连告辞都顾不得,拿起帽子就走。
  曹汝霖与章宗祥跟着钱能训到办公室,看他打电话跟吴炳湘联络。据说人多口杂,不易解散。过了一会儿,徐世昌派人来问:解散了没有?钱能训正要再问吴炳湘,不道对方先来了电话。
  “报告总理,”吴炳湘在电话中说,“我正费尽口舌在劝他们解散,香岩忽然要出队弹压。如果香岩出队,就由他去办,我不管了。”
  香岩是指段芝贵——徐世昌在上年十二月二十,始提名钱能训组阁,陆军总长由靳云鹏继任,段芝贵调为卫戍司令,是北京的最高治安首长。吴炳湘无法跟他争执,只好向内阁总理表明态度。
  于是钱能训在电话中找到段芝贵,告诉他说:“这是地方上的事。不到出兵的时候,用不着出队伍。总而言之,这件事交给镜潭去办,请你不必过问。”
  不一会儿,段芝贵来电话,说照吴炳湘的办法,不能了事,非派队伍吓唬吓唬学生。接着是吴炳湘愤愤不平地来电申诉,段芝贵一意孤行,他非“摔纱帽”不可。钱能训左右为难,电话忙个不停,一面劝吴炳湘顾全大局,一面劝段芝贵不必多事。而双方又各执一词,无法调和。见此光景,曹汝霖坐不住了。
  “仲和,”他起身向章宗祥说,“咱们走吧!”
  钱能训手中一个话筒,而另一架电话铃又响了,忙得不可开交,无法起身相送,只能扬一扬手致意。曹汝霖、章宗祥亦就不必再等他话完道别,出来坐上汽车就走。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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