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 第164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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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爵慢慢登上通向上层甲板的楼梯,楼梯尽头的出口处被明亮的火光笼罩,看上去如同白昼再次降临。
  甲板上同样充满了呛人的烟雾,甚至比起甲板之下更加刺鼻,水手们在甲板上忙乱地奔跑着,从海里舀水来扑灭甲板上的火舌。侯爵所在的这艘船上的火已经基本被扑灭了,但甲板上残存的黑色表明这里曾经遭受过火焰的无情舔舐。
  可对于剩下的战舰来说,她们的处境就不如旗舰这样幸运了,许多战舰已经被烈火烧成了一个正在垮塌的空架子,高耸入云的桅杆燃烧着,像是一柄柄火炬一般,直到被烧成一团黑炭方才折断。那些侥幸灭掉了火的战舰也大多失去了他们的船帆和缆绳,刚刚被炙烤过的黑色船身还在向外冒着烟雾和白气。
  在密集排列的西班牙战舰当中,几艘英格兰纵火船正在向两边的西班牙战舰用投石机投掷点燃的石弹,当这些石弹用完之后,船上那些勇敢的不列颠志愿者就点燃船上的引火物,将整艘船化作一片巨大的火海,冲向距离最近的西班牙战舰。而他们则跳海朝着岸边游去,岸上的法国士兵自然不会为难他们,而是好声好气地暂时将他们扣留,相信不久之后就能够被遣返回不列颠去。
  那些还没被点燃的西班牙战舰连忙砍断锚缆,乱哄哄地试图逃窜,许多战舰在一团混乱当中撞在一起,冰冷的海水立即涌入船舱,让战舰动弹不得,船员们只能弃船逃生。借着火光,侯爵注意到白天里挤满游客的海滨浴场此刻却满是逃出生天的西班牙水手们,他们在沙滩上仰面朝天喘息着,而城里的法国人正从他们房间的阳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出好戏。如果西班牙帝国在此前还保留着什么尊严的话,那么至少从此刻算起,这些所谓的尊严和荣誉已经像一个被戳破的气泡一样荡然无存了。
  侯爵颓丧地转过身来,他看到脸已经被熏成炉膛色的舰长穿过甲板,朝他走来。
  “您有什么命令吗,阁下?”舰长的声音沙哑,很难讲是由于情绪还是被烟火所熏的。
  “您坐船去岸上,告诉那些法国官员。”侯爵咳嗽了几声,“不列颠人正在侵犯法国的中立,他们的战舰侵入了法国的港口,法国必须尽她作为中立国的义务,这无耻的行为必须立即停止!”
  “我是这艘船的船长,我不能在这时候离开她。”面对代理长官的命令,船长却一反常态地拒绝了,“我的岗位在这里,而您的岗位在岸上,那些法国人不会听我的,但他们却有可能被您说动……小艇已经放下水了,请您去岸上吧!”
  圣克鲁斯侯爵点了点头,他一言不发地沿着绳梯下到小船上,不愿意回头看一眼船上水手们的表情,他对于自己在这时候离开的举动感到无比羞愧,可他的内心里知道,这是他拯救残余的舰队的唯一机会。
  港口入口处又传来剧烈的爆炸声,侯爵看向爆炸发生的方向,一大群小山大小的不列颠战舰撕开了夜雾的帷幕,在战争的舞台上粉墨登场。打头的那艘正是被西班牙水手称为“北海巨鲸”的“不列颠尼亚”号,此刻她们的所有火炮都向外喷吐着致命的烟火,把整艘船变成了一座浮在海面上的枝形吊灯。
  不列颠人竟然这样大胆!侯爵感到自己如坠冰窟,这样的凌厉攻势,显然是必定要灭此朝食,对西班牙舰队斩草除根了。这样的决心,会因为法国人虚弱的抗议和假惺惺的中立而改变吗?
  “快点,再快点!”他烦躁地拍着正在划桨的水手的肩膀。
  小船靠近码头,圣克鲁斯侯爵看到了那些挤在码头上的城里头面人物的身影,那些法国人把斗篷套在自己的睡衣上,穿着拖鞋,迷茫而又恐惧地看着这场地狱主办的烟火秀。
  在无数好奇和嘲讽的目光注视下,圣克鲁斯侯爵的船靠上码头,他不用人搀扶就用力跳了上去。
  “市长先生!”他走到离得最近的那个秃头胖子面前,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尖利,“贵国难道不是中立国,这里难道不是中立国的港口吗?为什么不列颠人能够在法国的港口里如入无人之境?”
  市长虽说平日里是个慈眉善目的胖子,此刻也不由得因为西班牙统帅的尖锐语气而皱起了眉头,“如果要说侵犯中立的话,是您的舰队首先侵犯了我国的中立权,不列颠人不过是被您引来的而已。”
  圣克鲁斯侯爵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他将自己的语气放的平缓了些,“可我们毕竟现在在您的港口里,我们是法兰西的客人……难道法兰西要让强盗在自己的客厅里屠杀自己的宾客吗?”
  “我对您如今的困境表示万分的同情。”见到侯爵不再那样咄咄逼人,市长也重新挂上了平日里的微笑面具,“可是您指望我们做些什么呢?这个港口里没有战舰,最近的法国舰队在勒阿弗尔,只有不到二十艘战舰,这够干什么的?我像您一样厌恶这些岛民,当年亨利八世国王围攻这座城市的时候,我的父亲就死在围城战当中!我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我也只能说,我们没有能力把不列颠人从港口里赶出去。”
  “你们还有一座炮台……”
  “总共只有二十门炮,而且还是夯土堆成的,那艘最大的英国战舰一轮齐射就会让它崩塌。”市长寸步不让,“我不想激怒不列颠人,如果他们要登陆,那么我们的这点守备兵力是挡不住他们的,我可不愿意我的城市落得安特卫普一样的下场!”他最后有意无意地刺了侯爵一下。
  “您是在告诉我,法兰西将要坐视她几百年来的宿敌侵犯她的中立,将她的尊严踩在脚下吗?”圣克鲁斯侯爵不由自主地变得激动起来,“在这个决定欧洲历史的时刻,亨利二世国王要选择袖手旁观,让全欧洲的人都认为法兰西是个无足轻重的国家吗?”
  “我不知道什么欧洲历史,也不知道其他国家的人怎么想。”市长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我只知道我接到的命令,是绝不对任何一方开第一枪。现在您请回吧,您的舰队还需要您,就像是临终的病人需要一个忏悔的神父一样。”
  像是在印证市长的话一般,港湾里再次传来一阵令圣克鲁斯侯爵肝胆俱裂的爆炸声。
  一艘英国纵火船,用它最后的动能,和侯爵刚刚下来的旗舰“熙德”号撞在了一起,后者立即像是火葬仪式上的柴堆一样燃烧了起来,船上的火药桶时不时地爆炸,将碎木片和尸体像网球一样抛到天空中去。
  侯爵感到两腿一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瘫坐在了码头栈桥潮湿的木板上。
  “虚妄之虚妄,一切皆虚妄。”市长着迷地看着烧红了天边的烈火,这是西班牙帝国的火葬仪式。他的嘴里不停的重复着《旧约》当中的这一句话,一千年前,在君士坦丁堡为凯旋的贝利萨留举办的凯旋式上,作为俘虏的汪达尔国王盖里莫尔,嘴里念叨的也是同样的这句话。
  第228章 临终
  尤斯特修道院的走廊里,挤满了张惶不安的人群,他们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面带不安之色地看着前任皇帝查理五世卧房那紧闭着的大门,每当医生打开房门进出时,他们的目光就紧紧盯着医生的脸庞,似乎是要从肌肉线条的细微变化当中推测房间内皇帝的情况。
  皇帝病危的消息,是一周前传到马德里宫廷的。今年一月份以来,前皇帝陛下的身体就一直不好,每天的大部分时间,他都处在昏睡的状态,半个月前,他又患上了严重的疟疾。而似乎冥冥当中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摆布着一切,就在同一天,从法国传来了无敌舰队初战失利,退入法国港口的消息。虽然从法国传来的消息极其简单,并没有提到双方的损失等情况,但从舰队已经退入法国港口暂避锋芒这一点来看,西班牙舰队的损失必然不小。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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