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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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凶手有了怒气,一脸厌烦,甩掉卖淫女搭过来的胳膊:“别烦我,滚开。”
  卖淫女被嫌弃,下不来台,加上不要脸、毫无顾忌,便高声骂:“穷酸样吧,几十块钱都玩不起,还嫌弃我,想玩,老娘还不伺候呢!”
  凶手刚欲加快脚步,又猛地定住身子,凝神片刻,转过身子,换成一脸谄笑:“别喊,别喊,我玩还不行吗?那得找个人少的地方,对了,前面岔路旁有个公厕,咱去那儿吧……”
  韩印再次转换场景,来到了红星巷。
  这一次,脑海里的画面便不那么清晰了。昨夜在会上提到过,本案虽案发于红星巷,但凶手和被害人接触的时间和地点都很难判断,细节就更加难以揣测。那如果照前两起案子的演绎,凶手遭到言辞攻击的方向,可能还是围绕着他现实境遇方面的一些调侃……
  再总起来说,凶手会被上面的言语惹恼,表明生活中他可能的确存在那样的软肋和窘境。然而,言语刺激只是一个方面,韩印没忘记说那些话的人全都是外来务工者,并且身处社会底层,从事着捡破烂、卖淫、卖假药等不光彩的职业。如此相像的身份背景,绝不可能只是巧合而已,也许真正惹恼凶手的,是被害人身份和言辞的融合。也就是说,凶手忍受不了身处生活底层的人对他的侮辱。
  所以他杀死他们,甚至觉得仅仅这样还不足够,他把他们像垃圾一样抛弃,他想展示他们人格的堕落,他让他们的脸冲向地面,剥夺他们正视世界的资格,他觉得他们根本不配与自己对视,他想让人们知道他对他们是多么蔑视和不屑一顾……
  切割!当韩印读懂犯罪标记所表露出的情绪,脑海中便灵光乍现出“切割”两个字,难道这就是凶手作案的根本诉求?他想切割自己与被害人身份之间的联系?那么也就是说,在凶手的潜意识里,他与被害人属于同一类人?
  韩印的思绪越展开,越觉得自己“见过”这样的凶手:他是一个内心隐含着极度自卑感的人;他也是一个极度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他出身贫寒或者单亲家庭,在物质和金钱的世界,他是被嘲笑和轻视的对象,又或者他的外貌乃至身体有某方面的缺陷,因而形成严重的自卑心理。但他表面乖巧、头脑聪慧、学业出色,被家人宠爱、被邻居羡慕、被老师器重,遂又形成心理上的极度自私与自尊。于是,从孩童到青春期,再到成年乃至现在,随着现实境遇的变迁,他内心深处不断经受着自卑与自尊两个矛盾体的轮番冲击,逐渐地演化为个性上的偏执。
  智商高、情商低,是他在现实生活中显著的行为特征。在人际交往中,他总是过于自尊和敏感,刻意摆出强者姿态,以掩盖内心的卑微,实质上却暴露出他个性的缺陷,让人觉得各色和神经质,反而遭到轻视和远离。
  精神上的孤独、个性上的偏执、生活境遇的不堪,折磨着他的身心,时常令他感到狂躁和愤怒,但苦于道德和法律的约束,所以只能选择压抑自己,久而久之便陷入一种向强者认同的心理防御机制。直白点说,他认为身份地位在他之上的人,对他无论是有如何不敬的言行举止,他都会选择隐忍和承受,而一旦他的心理世界濒临坍塌,他便会选择惩罚更弱势的群体,去寻求救赎。
  就像他首次作案的那个夜晚,也许他刚刚遭受了一次猛烈的精神攻击,正如孤魂野鬼般在大街上游弋,企图默默舔舐伤口,却不料遭到桥下流浪汉的谩骂和挑衅,那也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终于承受不住了,所以只能去毁灭。
  韩印拿出手机,拨通姚建的号码,说:“姚队,网监那条线放了吧,凶手不是本地人,也就没有所谓的排外杀人!”
  第七章 侧写报告
  “卑怜”!
  韩印在白板上用黑色水性笔写下两个大字,转过身,目光笃定地从一众人脸上扫过,缓缓说道:“凶手是在杀死他的卑微与可怜!那些被害人是他保全尊严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可以说是他进行自我心理疏导的一块遮羞布,如果这道防线破了、这块布没了,就意味着在生命的长河里,他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凶手是男性,与被害人一样来自外市,但在本市已生活多年,有可能已迁入本地户籍。相对来说,作案频率不高,三年三起,冷却期较长,表明凶手有一定克制力,所映射的是良好的教育水平和相对成熟的人生阅历,年龄大致在25岁到40岁之间,没有犯罪前科。凶手个性孤僻,平时会让人觉得棱角比较多,爱斤斤计较,并且姿态狂躁,当然,这只是他为自己构筑的保护壳而已,实质上,他越是反弹,内心越是自卑和脆弱。总之,他难以用健康的心态与他人交往,时间长了,周围的人自然选择敬而远之。所以这个人没有朋友,除了必须要面对的,比如说同学、同事、家人,他更多是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
  “凶手从压抑到愤怒,进而寻求救赎,其实是对人生极度绝望的一个过程,这种绝望甚至逼迫他不得不用那些挣扎在社会最底层的流浪汉、卖淫女、卖假药的人来作为参照物,才能够显示出存在感,可以想象他内心深处的挫败感有多么严重,而且一定是全方位的。但要注意的是,这种心理的形成,首先是他深入骨髓的自卑感在作祟,其次在于他个性上的偏执形成的心理落差。也就是说,现实中他的身份地位,未必真的就如他自认为的那么卑微和低下,所以我认为凶手应该有一份或者是曾经有一份正常稳定的工作,并且从其在整个作案中显示出的条理性和逻辑性上看,他可能从事着偏脑力方面的工作,不过职位不会太高。
  “另外,对大多数连环杀手来说,他们首个作案目标多属于机遇型的,没有周密的计划和挑选,也最能体现他们的刺激源所在。而通过挖掘首个被害人——流浪汉的背景信息得知,流浪汉很有可能是被家庭婚姻陡生变故刺激到,遂精神萎靡和分裂,以致意识混沌、浪迹四方。那么这样一个人的言行,怎么会令凶手突然间便愤懑到无法抑制了呢?我想最有可能的是,流浪汉将自己的经历转嫁到凶手身上,对其进行了言语攻击;又或者是流浪汉醉酒后自说自话,令凶手产生误会。总之,反映出的是凶手在情感方面的一些信息——他是一个有女朋友或者结了婚的男人,只不过在他们的交往和相处当中,女方始终占有绝对主导地位,令凶手备感压抑。
  “还有,凶手总是随机选择凶器,说明他对自己杀人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表明他的身材和力量至少中等偏上;同时也体现他个性上缺乏主见,处理事情犹犹豫豫,用咱们常说的话,就是太磨叽,不逼到最后一刻很难拿定主意。
  “最后,来说说犯罪地理方面的问题:从上面的相关侧写可以总结出一点,凶手无论在单位还是家庭中,地位都相当被动,所以他不是一个有能力主动夜不归宿的人,而他第一次作案时间接近午夜,我认为很可能是因为家中发生了争执,他赌气出门或者被赶出家门。再结合英雄昨晚关于犯罪地理的分析,基本可以确定凶手应该住在前进桥或者促进路附近的小区中。”
  韩印说完侧写,杜英雄接着说:“赵小兰遇害当天在公司里没有异常状况发生,大概3点多离开公司赴蒋涛之约,3点半左右蒋涛又致电赵小兰推迟了见面时间,之后有两三个小时赵小兰处于消息真空状态。从金百合周边的环境看,可供她消磨时间的地方蛮多的,有网吧、咖啡店、美容店、美甲店、服装店、超市等等,我和王昆走了几家店但因为过去太长时间了,没人记得赵小兰是否去过。
  “当然,这不是重点,我和王昆觉得赵小兰最有可能和凶手产生交集的时间点,是在烤肉店就餐和回红星巷的路上。先说后者,以时间点来说,赵小兰当晚应该是选乘公交车回家,并且烤肉店不远处就有一个可达红星巷的公交车车站。我和王昆试着坐了一回,发现该路车在红星巷设立的站牌,距离赵小兰遇害的巷口也非常近,从烤肉店到红星巷这一路上,赵小兰如果遇到凶手,最有可能是在公交车上。为此我和王昆特意跑了趟公交公司,找到当晚在相应时间点路过烤肉店公交站点的公交司机,同样也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了,司机已经记不起当晚乘客的情况,更遗憾的是,随车的监控录像也被覆盖了。
  “再回头说说烤肉店。据老板反映,当晚蒋涛爽约,赵小兰独自把点过的东西都吃完了。值得注意的是,这期间曾有一个疑似出租车司机的男人与她拼过桌,这也是至今为止咱们唯一能确定在案发当天与赵小兰有过特殊接触的男人,所以我和王昆都觉得这个出租车司机嫌疑很大。”
  杜英雄扬手示意,让王昆把画像照片分发给韩印和姚建,接着说:“这是烤肉店老板来队里做的拼图画像,其实综合考量一下,如果凶手是出租车司机,那么他串起几个案发现场就太容易了。”
  韩印和杜英雄各自陈述之后,接下来就要讨论如何排查的问题。出租车司机这个方向比较明确,杜英雄和王昆可以走访全市各大出租车公司,去寻找拼图画像中的嫌疑人,而遵循侧写范围的排查,相对要复杂一些。
  前进桥与促进路区域,周边新旧住宅小区加起来有十来个,近三千住户,以目前情势是不可能大动干戈深入小区进行排查的,另外也容易打草惊蛇,只能先从户籍和暂住人口入手。为了让基层办案民警能更直观地理解凶手的背景特征,韩印会将侧写报告做相应简化之后,再下发到街道派出所。同时他自己也会下基层,会同户籍民警和管片民警一起进行筛查。
  次日,韩印在派出所待了一上午,户籍方面暂时还未筛查出嫌疑对象,趁着同人吃饭的工夫,他独自走出派出所透透气。
  秋日午后的阳光照得人懒懒的,韩印神情郁郁地走在街道上,没有方向,也没有目标,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感,仿佛自己错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也不知走了多久,猛一抬头,他竟然看到了金百合休闲洗浴中心的招牌。一瞬间,他豁然开朗——这个地方其实他早该亲自来一趟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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