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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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自己永远达不到她的要求了,朝廷没有准他领兵,不是因为旁的,是为让他筹集粮草。那倒也无妨,关戎是他的至交好友,底下将领又都是他的人,他即便慢行一步,也可坐镇指挥。但是江山总要亲自打,谁也不能靠沙盘上的布阵当上皇帝。他出征只是时间问题,能够陪她的时间一天少似一天了。
  他偏过头去,和她贴得更紧密,耳语似的喃喃:“那二十万人马经不经用,尚且没有定论,万一要加派,我不去谁去?你们姑娘家不明白战争的残酷,一旦奴儿干攻入中原,异族的征服,必要通过最残忍的手段,到时候就是一场浩劫,你愿意看到么?澜舟请命出征,我准了,让他到关戎麾下当副将。你瞧儿子都上阵杀敌了,我这个当阿玛的焉能屈居他之后?”
  婉婉不由惶然,“奴儿干都司竟有那么大的能耐吗?我听说不过区区四五万人罢了,居然要朝廷调遣安东卫的兵马?”
  他笑了笑,替她把遮盖在脸上的乱发拨到耳后,“乱民不过是一小部分,现在扛旗的是边关的戍军。他们已经五年没有拿到军饷了,皇帝由谁当,不是他们要关心的,他们只想填饱肚子。你断人生计,别人断你的江山,就这么简单。”
  他说的都在理,该怨恨谁呢,怨只怨西海子的那位帝王,身在高位,却没能担起责任。有暴民祸乱朝纲,唯一想到的就是征伐,就算平息了又如何,治标不治本的买卖,谁知道多早晚又要复发。
  她偎在他怀里叹息:“我也劝皇上勤俭,可他过耳不入。但愿这回的事是个警醒,叫他看见局势有多紧迫,那根治国平天下的弦儿也该绷起来了。”
  她是妇人之仁,可以一再姑息,但他知道,慕容高巩这回是再也没有机会改正了。大战已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现在要确保的仅仅是后宅安定。至于前方战事,出征经朝廷许可,连路不会遇上任何阻拦。只要规划得当,甚至可以兵不血刃,直取紫禁城。
  他一步一步谋划,终于轮到她府上的厂卫了。不论当初他们受谁派遣,都不及他的人靠得住。所以这帮人不能留,必须全数解决,换上他的禁卫。
  他和颜悦色地敲边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安东卫的军需从南苑拨出,如今各处都要缩减开销,咱们府上也得过一段苦日子了。”
  婉婉当然不反对,盘算着可以从吃穿用度上先省起。譬如一餐饭雷打不动的几十个菜品,其实不过为了排场,两个人哪里吃得完那些!换成家常的小炒,能打发就行,这上头就节约下不少。
  她把她的想法告诉他,他只是笑:“从牙缝里减省,能省几个子儿?长公主府最大的花销在人口上,皇上给的銮仪、肖铎留下的番子、还有北京跟来的锦衣卫,你算算,每月这上头要支应出去多少?南京是咱们的藩地,这地界上的人早就养熟了,要护卫两府安全,何必饶那么大的圈子。依我看,闲职上的人都散出去吧,或是回京,或是从军抗击北虏,好歹也挣个功勋。留在这里吃呆粮,白耽搁年岁罢了,你说呢?”
  婉婉也想到这宗了,养活那么些人,花销实在太大。便点头道好,“这事我让余承奉去办,俱了名册递上来我瞧,能遣散的都遣散吧。”
  他却说用不着余栖遐插手,“我瞧厂卫个个满腔热血,我这儿正组一个卫,缺的就是这样的人才。回头我亲自去问,让他们到军中效命,战事平息后向朝廷邀功,也好给他们谋个前程。”
  婉婉当然觉得再好不过,他见她首肯,开始着手处置那些人。当真放进军中么?绝无可能!星夜引至城外斩草除根,因为他的计划出不得半点差池。
  只是算得再周详,算漏了金石。他手底下那八员锦衣卫和他一样,不管如何利诱都不肯离开长公主府半步。
  金石的回答铿锵有力:“臣等受命保护长公主,殿下在,则臣等在,不敢有违圣意。”
  婉婉无可奈何,人都去尽了,留下这八个也没什么。问良时的意思,他不好做得太绝,只得暂时按捺,慢慢再作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
  ☆、第78章 寂寞孤城
  余栖遐曾经问她,“殿下相信王爷吗?”
  婉婉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她一直对他有疑虑,但事实证明,每次都是她小人之心。曾经她被圈禁在北京,那么失落失望,是他给她希望,把她救出深渊。她设想过,如果王鼎谋反时他背弃了朝廷,背弃了她,最后自己会怎么样?也许只有静静等待结果,或者城破,或者他被诛杀……她必须面对两难的结局,可最终他没有。
  她的处境决定了她的头脑,其实有时候并不是她想不到,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作为旁观者,看着大势已去,江山在谁之手两可。余栖遐很想提醒她,王鼎案中他使了反间计,临阵放弃,也许只是因为时机尚未成熟。王鼎一死,东南以南再无藩王,大批的人马落进他手里,他的油水比朝廷更足。事有两面,她看见的是善,但作为肖掌印留下保护她的智囊,他看见的却是险恶。如今府上扈从一扫而空,更让他笃信了这点。厂卫的俸禄其实有限,金石那样的锦衣卫千户,正五品的官,月俸不过十六石。底下的校尉、力士,那就更低了。通常王府的一顿饭,能够抵他们一年的俸禄。养不起人口?何至于此!
  扈从离府,他没能插手,同时也开始斟酌,究竟怎么样,才是对长公主最好的。
  她经受的磨难已经够多了,一位公主,从小被帝王捧在手心里,出降后的命运这么坎坷,是他始料未及。南苑王有句话说得很对,造反的边军,不在乎皇位上坐的是谁,他现在的心情也是如此。如果沉默对她更有益,那他就选择沉默。一个王朝寿终正寝的时候到了,凭她一己之力挽回不了什么。他宁愿她好好的,不要再虚耗生命,天翻地覆时坦然接受,如此对她最有益。虽然要接受很难。
  他找到金石,和他说了想法,“这只是我的猜测,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愿是我多虑了。如今府里只剩你们八位,平常大家一同把酒言欢,从今天起,打起精神来,一同护卫长公主殿下安全。外面的事,只要长公主不下令,我们概不过问。但在公主府内,有人敢对殿下不敬,抽出你们的绣春刀,将他杀剐殆尽,断不要手软。”
  余栖遐的眼中泛着冷光,一向谦卑顺从的内承奉,这个时候像一曲战歌一样悲壮。
  “请余大人放心。”金石两手向上高拱,“臣誓死,护长公主殿下周全。”
  暗涌层叠如浪,二门外怀着必死的决心,二门内依旧一片锦绣气象。
  过完了年,天气一点一点暖和起来了,小孩子贪睡,但醒的时间相对长了一点儿。婉婉就像养花,一天天看着它发芽抽条儿,终于把东篱养成了年画上抱鱼的胖娃娃。
  云晚来看孩子,拢在怀里讶然:“才落地那阵儿病猫似的,竟让太太照顾得这么好!”她对婉婉千恩万谢,“额涅,叫我怎么感激您呢,您这么疼爱我们哥儿……”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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